札记—— 初为人师
2015-09-08 10:44:55 来源:浦城新闻网 责任编辑: 我来说两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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札记—— 初为人师 周振宇 初上讲台,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时光如水,岁月匆匆,许多往事早已模糊,唯独初执教鞭的那段时光,如同电影中的定格镜头一样,依然历历在目,那真是一段快乐、难忘的日子。现拾取其中片段,与各位朋友共享,同时借本文向坚持山区教学的老师们,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初试锋芒 当年执教的学校,是乡办的一个初中班,从小学到初中八个班,共三百多学生,清一色乡村孩子,乡风淳朴,学生也憨厚诚实,对我这个年龄与他们相仿的老师,表现出尊重和信服,但真正使我体会到一个教师的权威与尊严的,是因为发生了这么一件事: 学校建在山坡上,与村子有一段距离,平时没事是难得一走的。开学后一个月的中午,我到村里商店去买东西,刚到村口,一个村干部就迎上来说:“你是学校老师吧,有几个学生在会堂后面玩扑克,赶都赶不开,你去看一看”。说完,在前引路,旁边有几个大人听了,也好奇的跟着来,看看我这个小老师到底有多大的能耐。绕过几座房子,终于到了,嘿,玩得正欢哩,几个学生兴高采烈,手舞足蹈。跟去的人停住了步,我慢慢的踱过去。学生共有7个人,4个打牌,3个旁观,都是小学三、四年级的学生。我不吱声,慢慢的靠近。面向我坐的学生先看见我,因为学校不大,每一个老师他们都认得,愣过之后,便呆呆的站起来,手中的牌掉到了地上,其余的人也纷纷的掉转头,惶恐不安,手足无措,我仍不吱声,一个个脸孔看去,记下了,然后用手指着那位个头稍大,叫得最响的学生说:“你带头,全部到学校去!”,说完,转身就走,进商店大门时,我再回头看看,一行7人,垂头丧气,已走上了去学校的路,等我再从商店出来,乡人的眼中已满是敬佩,在他们看来,能管得住学生的老师,一定是好老师,“严师出高徒嘛”,即使没有读过书的老汉,也会这么说,教书真的那么简单吗,我摇摇头,笑笑。 悠闲惬意 与城里的紧张忙碌相比,乡村的生活相对悠闲一些,晚饭后,如果天气好,照例会到野外走一走,这在城里人眼中简直是种奢侈的享受。沿着田间小径信步而行,溪水潺潺入耳,四野清香扑鼻,映入眼帘的是整齐的田地,远处的村庄正上升着缕缕的炊烟。这一切,配着山谷中渐渐涌动的暮色,浓浓淡淡,有如国画大师笔下的山水画。 散步中,印象最深的,有这么一件事。那一天,正散得心意阑珊,忽然有人小声叫了我一声“老师”,抬眼一看,一个学生正在田里捉泥鳅,看看篓内,收获不少哇。看着学生的熟练身手,不由生了兴趣,卷起裤脚,跟在学生身后,亦步亦趋,突然间,脚底一滑,一个趔趄,“哧”的一声,紧接着一股泥水顺着小腿直射上来,溅了满身满脸。“啊哈”,学生笑了,我也笑了,脏就脏呗,也就再无顾忌。“老师,你看,这个地方肯定有,洞口很滑,还有新沫哩”,我看了看,看不出什么奥妙,学生已动手了,顺着小洞往里翻,啊,一条大黄鳝。“老师,你如果动作慢,怕他跑了,要这样。”学生分开双手,左右合拢一抄,掀上一大把的泥来,几条泥鳅在里头乱钻,看着眼热了,自己也模仿着试试,还真抓了几条。兴味正浓间,忽听远处传来一声大喝:“你们在我田里干什么?”一个中年汉子飞奔过来,学生拔脚想溜,看看我不动,只好又站住了。来人转眼已到近前,一照面,我认识,是一位学生家长,他也愣住了,愤怒的表情转为不安,“老师,你也有这份闲心啊。”他陪着笑说,我知道,这绝不是嘲讽,乡里人说话爽直,不会拐弯抹角的。他站了会儿,讪讪的走了,我也被扫了兴致,上岸洗了脚,回到学校,捉泥鳅的本领,终究没有学成。 村里的夜,静得早,那时电视还没有今天这样普及,九点多,周围就熄灯了,唯有学校象灯塔一样依然亮着。有一天,听完英语广播,已是晚上11点钟了,没有一丝睡意,看看窗外,亮堂得很,披衣下床,走出宿舍大门。好大好圆的月亮,近得仿佛就在人的头顶,明朗朗的操场,半明半暗的教室,山边竹影摇曳,还有不知名的小虫在轻声鸣叫,一切都是那么安静祥和。心中惊讶,为什么电影中的月夜会显得那么狰狞恐怖呢。在操场上信步走着,一边回忆着刚才学过的英语课文,课后有一首短诗,是描述星星的,倒和今天的月夜配上了,站在操场的入口处往下看,河对岸的村庄影影幢幢,山下一条灰白的马路,蜿蜒地通向远方,那是县城的方向,这时的县城也已是灯火阑珊了吧。踱了几圈,倦意上来,转身返回宿舍,忍不住回头再望一眼,啊,真是一个美好的清凉月夜。 火笼风波 转眼之间,冬天到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最恼人的是,太阳却常常躲在云层不出来,地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冰。渐渐的,学生带火笼来上课的越来越多了,教室里私下的传来传去,室内充斥着一股难闻的气味,终于忍耐不住,沉下脸来,严词厉色训斥一通,战战兢兢的学生赶紧把火笼放在教室外的走廊上,排成长长的一溜,然后站在位子上,等候发落,事后,这些学生全部写了检讨,这之后,火笼便在教室里绝迹,我很为自己处理事情的干脆而自得。 又过去一周,闲谈间,一位同事婉转地告诉我,乡下孩子不比城里的,他们穿的衣服太少了,必须借助火笼来御寒。真的那样吗,我不免犹疑起来。细心观察之后,才觉自己办事过于武断,当时农村生活水平比较低,学生的穿戴大部份不保暖,有的甚至只穿两条单裤过冬。思前想后,心中有些不忍,但又不便明说,“军中无戏言”,怎好朝令夕改呢,只能用语言暗示。不知是学生不懂其中的深义呢,还是惶恐于我那次的发怒,他们终究没有再带火笼来。 那一年的冬天,真的很冷,长时间的低温,还造成了农业的歉收,火笼一事,估计更增加了学生心中的寒意,好多年来,每当忆起此事,我都不免有几分内疚和自责。 雪夜家访 要放寒假了,分发成绩单时,有一个学生没来。“明天去看看,”我心里盘算着,这个学生比较勤奋,真舍不得她中途辍学。 天很冷,晚饭后,又往火盆里加了些炭,围着烤火。家住在附近的老师早就走了,大楼里显得空荡荡的,一派冷落与萧条。忽然间,听到瓦背上有奇异的声响,象谁在上面洒沙粒的感觉。起身看看窗外,呀,下雪了,打开宿舍楼的大门,只见纷纷扬扬的雪花铺天盖地,原本昏暗的天空,突然间变得亮堂起来。看了会儿雪景,心中突发奇想,不妨趁这雪光,到学生家里走一趟,明天一早就可以回家了。主意打定,返回室内,熄了炉火,披上风衣,冲出大门。雪,仍在下,大片的雪花不停地从天穹飘下,其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辨,新鲜的雪花踩在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前后左右均无人迹,就连身后刚刚踩出的脚印,也很快被飞扬的大雪覆盖,空旷而白亮亮的世界里,唯有我一人独行,豪迈之情油然而生,要不是寒风扑面,真想放声高歌一曲。 很快转过山角,远远望见了山坡上那座房子,在风雪中,显得孤零零的。轻轻扣门,门开了,是学生家长。“哦,是小娥的老师,快进屋坐”。房主人对我的雪夜来访显然深感意外,一时间不知如何招待才好。我抖落风衣上的雪花,跨入室内。屋子是新盖的,没有隔间,也没有铺楼板,木柱和房梁全显露出来,住人一侧用竹编的谷席作屏风隔着,权当是个房间,高吊在大厅上方的那盏电灯,显然承担不了照亮这么大空间的重担,与外面银白色的世界相比,室内反倒显得有些昏暗。“老师,抽烟”,等我落座,主人热情的招待我。香烟显然是平时特意留着的,烟纸已没有白净的光泽,怕他介意,我先接过。 “小娥带弟弟去外婆家了”,说这话时,他的眼光躲着我,象在逃避什么,看神态,我已明白几分。那时,还没有实行九年义务教育,乡里人对女孩子读书大多不太关心的,在经济紧张的情况下尤其如此。我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成绩单,递给他。 “小娥这学期成绩进步很快啊,全班第五名”。我用轻松、赞扬的口吻说。 数字他是认得的,一行一行看过,脸上有了一些喜色。 “会读书,我们就要尽力培养,这也是做家长的责任啊。”我趁热打铁。 “小孩子吃得差一点,穿得朴素一些,问题都不太大,但学业被耽误了,是一辈子也无法补回来的。”我不让他插话,不给他心理动摇的机会。在一连串的话语之中,他连连点头,这位饱经风霜的汉子,神态倒象个小学生,过半晌,他说:“老师父母心啊!” 又谈了一会,看看表,已过去半个多小时,我告辞。“这么冷天,有劳老师走这么远的路,真过意不去。”临别时,他说。 “小娥成绩进步,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我有意紧叮一句。 走下斜坡,上了大路,回头望望,主人仍站在门口目送着我,我朝他挥了挥了手。 第二年初春开学,校长一见我,就笑着打趣说:“看不出来,原来你还挺会说话的嘛。” “说什么呀?”我不解。原来,小娥的家长上午带女儿来注册,对他说:“教小娥的那个老师,年纪不大,嘴巴挺厉害,讲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真让人无法应答。”我不由得笑了。 两年以后,我调离该校,走过很远,回头望望已半掩在山谷中的那片熟悉的校舍,心中真是感慨万千。有人说,工作是独立人生的开始,在这两年中,的确使我学会了许多做人的道理,今后的道路还很长,但我充满了信心与勇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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