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光微电影脚本

◎  姚林斌

人物

月心： 70岁，女，五保户

哑巴：50岁，男，采药工

小女孩：12岁

男女村民及孩童若干

1.山上。夏日。外。

身背竹篮的哑巴在攀岩采药。

山岩陡峭，哑巴攀爬的动作险象环生。

忽然，哑巴脚下的浮石松动，手抓的藤条也断了。

哑巴跌下山岩，惨叫声在山谷回荡……

2.山路。夏日。外。

一村民背着满身血污的哑巴，急急行走在杂草丛生的山道上。

另一村民手提砍柴工具和哑巴装药的毛竹筐，跟随其后。

3. 月心家门口空坪。夏日。外。

哑巴已被放在空坪的一张竹躺椅上。

村妇和孩子们在一旁好奇地围观。

村民甲正俯身在为哑巴检查伤情。

众村妇七嘴八舌地发问。

村妇甲：他怎么啦？

村妇乙：要不要送医院啊？

村民甲没说话，抓起哑巴的一条腿猛地一用劲。

哑巴疼得哇哇惨叫。

村民甲抬起头，长吁了口气。

村民甲：没事了。我已为他正好骨，躺几天就好了。喂，你家在哪？我们送你回家吧！

哑巴哇哇摆手。

一村民：他是哑巴？

村妇甲：哑巴跑到我们这里来做什么呀？

村民甲拿起竹篮上的草药看了看。

       村民甲：他是来采药的。

       村妇甲：哑巴说不出家住哪里，这可怎么办呀？

       月心：我这里正好有空房，就让他在这里住几天吧。

村妇甲：月心婆婆，你？

       月心：他这样子能上哪里去？有难帮一把，这可是我们山里人的规矩。

4.房内。夏日。内。

       哑巴呆呆躺在床上。

脸带笑容的月心推门而入，手上捧着一个冒着热气的大碗。

月心：来，这是特地为你做的豆腐丸，快趁热吃了。

特写：雪白鲜嫩的豆腐丸上飘着碧绿的葱花，让人垂涎欲滴。

哑巴接碗，脸上毫无表情。

5.月心家。夏日。内。

       月心在灶前忙碌，哑巴背着竹筐，拐着脚从小屋走出，在月心面前静静站立。

       月心有点吃惊地：怎么，你要走？你脚还没好清楚呢！

哑巴脸无表情地伸出手，把一张皱巴巴的百元钞票朝月心递去。

似乎明白他意思的月心摇摇头，一个劲地摆手。

哑巴用很奇怪的眼神定定地看了月心一眼，然后转身朝门外走去。

月心跟至门口，怔怔地望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渐渐远去…

6.月心家门口空坪。秋日。外。

空坪上，孩子们欢闹玩着在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

空坪边的桂花树下，月心和一群村妇一边剪纸、纳鞋底，一边忙里偷闲地在笑看孩子们欢闹。

       好一幅和谐诱人的乡村生活图。

       哑巴背着铺盖行李，径直来到月心的面前。

       月心抬起头，不解地朝哑巴看去。

       哑巴用手指了指他住过的小屋，又指了指自己，然后摊开手中一叠皱巴巴的钞票。

       一村妇：月心婆婆，哑巴怕是想租你的房子住。

       哑巴哇哇叫着，连连点头。

月心：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要住你随便住，不要钱。

       哑巴固执地将钱塞到月心面前的竹箕上，然后旁若无人地朝小屋走去。

       月心、村妇和停止了欢闹的孩子们有点发懵地看着这个怪人。

       7.小屋外。秋日。内。

刚搭好的窝棚内，哑巴正忙得不亦乐乎地砌着简易柴灶。

月心进来，扯着哑巴的袖子往外走。

8.月心家厨房。秋日。内。

       月心把哑巴扯近自己的灶台，比划着说。

       月心：你不用那么麻烦，我这个灶可以一起用。你没空，我还可以帮你煮饭。

       哑巴显然听懂了月心的意思，却很坚决地摇了摇头，毫不犹豫地朝外走了。

月心发愣。

9.农户家院外。秋日。外。

一农民在庭院打糍粑。

其妻子在一旁的木方桌将打好的麻糍捏着粘糖豆面。装好了两小碗后，妻子对在一旁吃糍粑的小女孩说。

妻子：送糍粑去。月心大婆婆一碗，那个哑巴一碗。

       小女孩：哎！

       小女孩端着两碗糍粑，欢快地朝门外跑去。

10.月心家。秋日。内。

月心在扫地，端着麻糍的小女孩欢叫着跑了进来。

小女孩：月心大婆婆，月心大婆婆，给你送麻糍来了。

月心放下扫把，去接麻糍。

月心：这么多啊？

小女孩：这碗是给哑巴叔叔的。

月心：真是个好孩子！哑巴叔叔在屋里，你给他送去吧。

月心鼓励地摸着小女孩的头说。

小女孩：哎！

小女孩端着麻糍朝哑巴住的小屋走去。

月心跟在他的身后。

小女孩高叫：叔叔！叔叔！

哑巴阴沉着脸从屋内走出，两眼怪怪地瞪着小女孩。

月心赶紧笑着为小女孩解围。

月心：孩子是送麻糍来给你吃的。

一脸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将手中端着的麻糍伸向哑巴。

小女孩：叔叔，给你！

哑巴不理，转身走回屋，将门重重关上了。

小女孩被吓得不知所措。

满脸尴尬的月心赶紧将小女孩搂进自己的怀里。

11.月心家门口空坪。秋日。内。

孩子们在欢快嬉闹。

月心和村妇们说笑着在互相观赏着手中的剪纸。

哑巴背着满篮的草药远远走来。

一女孩看见，小声对玩伴们惊叫。

小女孩：哑巴回来了。

孩子们立即停止了欢闹，满脸惊恐地跑回自己的母亲身边。

阴沉着脸的哑巴旁若无人地从他们身边经过，向屋内走去。

村妇孩子们神情复杂地看着他的背影。

一村妇：这哑巴太吓人了，整天板着个脸，跟谁都象有仇似的。

另一村妇：太古怪了。

       月心叹了口气：莫去说他了。各人有各人的脾气。他一个哑巴，心里有苦也说不出，不容易啊！

       众村妇不再说话。

12.哑巴住屋门口。秋晨。内。

月心手拿装着米的木舀从哑巴住屋门口经过，发现几只鸡正在里面，在没上盖的米缸里偷米吃。

月心急忙走了进去。

13.哑巴住屋内。秋晨。内。

月心将鸡赶出，然后用一只手去盖米缸盖。

挑水进来的哑巴在门口出现，不经意地朝房内一瞥。

哑巴神情大变，如刀的眼神死死地定在月心手中装着米的木舀。

目光随着哑巴眼神转动的月心一下子恍然大悟了，满脸尴尬的她急忙比划着向哑巴解释。

月心：我不是来你这里拿米的，我……

       哑巴没理她，挑起水扭头出门而去。

14.月心家门口。秋日。

追至门口的月心看到，哑巴正发泄般把水桶中的水往空坪中泼去。

月心的身子，无力地靠向门框……

15.山路。秋日。外。

哑巴背着满筐草药，走在下山的山路上。

16. 哑巴住屋门口。秋晨。内。

月心端着一脸盆欲洗的脏衣朝门外走去。

       经过哑巴住屋门口的时候，月心不经意地朝里看去。

       哑巴杂乱的床上，醒目地放着一件换下的脏衣。

月心走了进去。

17.哑巴住屋内。秋日。内。

月心把哑巴床上的脏衣放入脸盆，然后顺手帮哑巴整理床铺。

       床头上堆着不少脏衣，月心笑着摇摇头后伸手去取。不料在将脏衣装入脸盆的时候，脏衣中裹着的一包钱币突然掉落到地上。

钱币中的钢币咣咣作响，四处滚落。

       月心连忙弯腰去捡钱。

       背着草药的哑巴正巧在门口出现。

       哑巴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捡好钱的月心有些吃力地直起腰来，正好和哑巴如刀般的眼神相遇。

发愣的月心慌不递地开始比划。

       月心：我，我……

       哑巴不理她，鼻子“哼”了一下，转身就走。

月心呆若木鸡。

18.私人中医诊所。秋日。内。

老医生翻捡哑巴竹筐内的草药后，掏出一把钱来给哑巴。

脸无表情的哑巴接过钱，转身就走。

19.乡街。秋日。外。

杂乱的乡街很是热闹。

哑巴在人流中穿行，小摊上摆卖的一把黄铜锁吸引了他的目光。

       哑巴停步，弯腰拿起铜锁。

20.哑巴住屋门口。秋日。内。

月心端着一脸盆洗好的衣服回家，正遇上哑巴在锁门。

锁好门的哑巴用怪怪的眼神看了月心一眼，背着竹筐扬长而去。

月心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远去的哑巴，这才朝哑巴的房门看去。

哑巴门口新挂上了铜锁，清冷冷地泛出黄灿灿之光，分外的醒目和刺眼。

大受刺激的月心几乎站立不稳，手中脸盆咣当落地。

       月心艰难移步上前，用发颤之手抚摸铜锁，痛苦自语。

       月心：都怪我，都怪我。让你把心给锁上了……

       两行老泪，无声地从月心痛苦不已的眼中滚落……

21.月心家门口空坪。秋夜。外。

一轮又大又圆的明月挂在湛蓝的夜空。

       月心家门口的空坪上，孩子们在月光下大声唱着童谣《月光光》，一边尽情嬉闹地玩耍着“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孩子们用方言唱道：月光光，照四方，

       四方圆，卖铜钱，

       铜钱漏，卖乌豆，

       乌豆乌，卖香菇……

       月心和村妇们坐在空坪边上，边说笑闲聊，边看孩子们嬉闹。

       好一幅令人神往的和谐安祥的乡村生活图。

22.坎上大丹桂树下。秋夜。外。

       距空坪不远的高坎上，大丹桂树下站立的哑巴在默默地看着孩子们嬉戏。

       孩子们无忧无虑的笑脸和歌声夸张地在哑巴的眼前呈现。

       哑巴烦躁地闭上眼睛抱着头，似乎想摆脱什么，但孩子们无忧无虑的笑脸和歌声不但挥之不走，反而更强烈地在哑巴的眼前不断地叠现。

再也按捺不住的哑巴突然抬起头，拼尽全身力气，冲着远方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吼叫……

那似乎在发泄心中所有积忧，吼叫如狼嗥，在这安详的月夜，分外的令人毛骨悚然……

23. 月心家门口空坪。秋夜。外。

听到哑巴吼叫的孩子停止了嬉闹，惊恐得哭叫着跑向自己的母亲，并偎依进母亲的怀抱。

孩子甲：娘，狼来了！

孩子乙：娘，有鬼！

       村妇甲寻声望去，终于发现了大树下的哑巴，立即尖叫了起来。

       村妇甲：是哑巴！

       村妇乙忿忿地：这死哑巴，装神弄鬼的要做啥？

       村妇丙：月心婆婆，还是快点把他赶走吧！

       月心站起身，慈爱地摸着一个孩子的头，哀求般地对愤慨不已的村妇们说。

       月心：你们先把孩子带回家吧，莫让孩子怕着了！啊？！

       月心满脸愧疚的样子，让不好意思再说什么的村妇们抱带着自己的孩子，默默地走了。

       月心目送村妇孩子们走了很远，这才回转身，迈着灌铅般的步子朝哑巴嚎叫的方向走去，但走了几步，月心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回家了。

24. 坎上大丹桂树下。秋夜。外。

发泄累了的哑巴如泥塑般，在丹桂树下静静站立，一动不动地朝着遥远的前方张望……

       手上抱着一件衣服的月心朝哑巴走去。

       月心走得很慢、很难，一步步如有千斤之重。

       月心走到了哑巴的身边。

这才似乎觉察有动静的哑巴突然回转身来。

月光下清晰可见：哑巴那张原本阴森可怕之脸似乎柔和了许多，而且泪流满面……

月心浑身一颤。

哑巴朝月心使劲挥手，意思让她走开。

月心没有理会，而是用慈爱的目光看着他，一步步向他走去。

哑巴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月心。

已近哑巴身边的月心脚下一滑，整个身子突然朝前摔去。

哑巴下意识地上前一伸手，稳稳将月心扶住。

月心朝哑巴投过感激的一笑，然后把手上的衣服递给哑巴。

月心：秋夜风寒，莫着凉了。啊？！

月心充满期待的目光让人无法拒绝。

哑巴犹豫了一下后，还是顺从地接过衣服，默默地披到了身上。

月心笑了。

25.月心卧室。秋夜。内。

躺在床上的月心满脸痛苦，巨咳不止。

她病了。

26.哑巴卧房。秋夜。内。

月心的咳嗽声清晰传来。

哑巴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睛的他竖起了耳朵。

似乎听到什么的哑巴开始披衣下床。

27. 月心卧室。秋晨。内。

昏沉沉睡去的月心还在时不时咳嗽。

月心做梦。

梦境：哑巴脸上挂着灿烂之笑在朝床边走来。

一声门响，月心惊醒。

月心朝房门看去。

       虚掩的房门在风中晃动着。

       月心的目光在室内扫动，突然呆住，床头柜上，醒目地摆着一碗还在冒着热气的草药。

       月心挣扎着坐起身来，双手发颤地捧起药碗。

       月心泪流满面。

28.哑巴住房门口。秋晨。内。

背着竹筐的哑巴正要锁门。

铜锁就要合上的刹那间，哑巴突然停止了动作。

想了想的哑巴突然把房门打开，铜锁取下，毫不犹豫地朝大门外扔去。

扔了锁的哑巴咧嘴一笑，脚步轻松地朝外走了。

端着药碗的月心从房内走出，看到哑巴房门大开，便走过来朝里张望。

屋里空无一人，月心转头朝门口看去。

       哑巴扔掉的那把铜锁，在阳光下光芒四射，清晰地出现在月心的面前。

月心满脸惊讶。

29.村口。秋日。外。

月心急急来到村口，朝通往大山的小路看去。

哑巴已经走得很远，但他背着竹筐的身影仍清晰可见。

正好回头的哑巴看到了伫立村口的月心，跃上岩石朝月心使劲挥手，意思是要她赶紧回去。

月心高兴得像个孩子般朝远处的哑巴比划，意思是要他早点回家。

30.月心家门口。秋傍晚。外。

月亮在厚云中时隐时现，夜色越来越浓。

呆呆坐在门口的月心有点心神不宁。

几个村妇带着孩子说笑着来找月心，看到月心发呆的样子很是吃惊。

村妇甲：月心婆婆，你这是怎么啦？

村妇乙：月心婆婆，你吃饭没？

月心突然如梦惊醒，猛然站起身子，急急地朝村里走去。

村妇们吃惊得面面相觑。

31.村街。秋夜。外。

急急行走的月心将一个挑着水、迎面而来的村民拦住。

月心：求求你，替我上山去找找哑巴吧。

挑水村民连连点头。

       月心又急忙去敲另一户村民的大门。

32.村口。秋夜。外。

月光在云层中时隐时现，深夜的山乡分外寂静。

       孤寂地在村口伫立的月心不安地在朝前张望。

       夜风拂动她的满头白发，月心似乎一下子就苍老得让人不忍目睹。

一排火把从山道向月心走来。

紧张得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月心双腿一软，无力地跌坐在地。

火把近了，几个村民用土担架抬着哑巴朝月心走来。

神色慌乱的月心站起又摔倒，几乎爬着身子迎上前去。

月心：他怎么啦？他怎么啦？

村民甲：他不小心，摔死了。

村民甲说完，赶紧转过头去，其他村民也都低着头，默默将土担架放下。

月心发疯般扑上前，使劲去摇哑巴满是血污的身子，泣不成声地叫嚷着。

月心：你这是怎么啦？怎么啦？你快醒醒？快醒醒啊！

       村民甲：月心婆婆，他真的死了。

月心声嘶力竭大嚷。

月心：不会的，不会的，你们快把他抬回家去。抬回家去！

村民甲去拉她。

村民甲：月心婆婆，外面死的人不能进家，这可是规矩。

月心两眼一黑，跌坐在地。

众村民一涌而上去搀扶月心。

       众村民：月心婆婆！月心婆婆！

33.小河边。秋夜。外。

圆月挂在空中，月光下的山乡景色如诗如画。

小河山泉流淌，河水在月光下泛动着迷人的银光。

       小河边有一个新搭起的竹棚。

34.竹棚内。秋夜。内。

从棚外泻进的月光照在哑巴满是血污的脸上，静静躺在木板床的哑巴尸体眼睛睁着，似乎对这个世界还有无限的留恋。

       月心的面前摆着一盆清水，纹起雪白毛巾的她开始去为哑巴洗脸。

《月光光》童谣的优美旋律由时隐时现转为渐渐清晰。

       月心用手轻轻一拂，哑巴的眼睛奇迹般合上了。

       月心用雪白的毛巾去擦拭哑巴脸上的血污，一点一点，擦拭得是那么的细心。

月心：你这孩子，怎么这样的不小心啊？

       哑巴的眼角突然淌出泪来。

       吃了一惊的月心探头去看。

       哑巴的脸在月光下浮出了一丝安详的笑意。

       《月光光》的童谣强烈响起。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