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 声

同学阿惠与我一起于1970年夏到浦城县农村插队，我们同睡一张床，朝夕相处，亲如兄弟。

阿惠身子瘦削，寡言少语。我们插队的地方位于偏僻的南浦溪畔，距县城80多公里。那时自然村子里甭说电视机，就连收音机也是罕见的。村民们吃的是苞米饭、蕃薯粥等粗粮，住的是泥草垒的土屋，知青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天与黑土地打交道，生活既甘苦又枯燥，文化生活更是贫乏。阿惠从小喜欢吹笛子，在校时还是文艺骨干，插队落户的岁月里，短短的一尺半竹笛，竟成了阿惠的精神支柱。

夏天，收工回来，我们累得一身臭汗，都喜欢到溪边洗澡，顺便到草丛中采一些黄花菜回去，阿惠面对绿浪无垠、蜂喧蝶舞的沼泽涧边草地，时常触景生情，拿出心爱的笛子，吹起《蓝蓝的天上白云飘》和《牧民新歌》，笛声中抒发出他对大自然美景的爱恋。

“每逢佳节倍思亲”，溶溶月色中秋夜，知青们嚼着月饼，走出土屋，仰望皎洁的明月。远处，一曲悠扬的《谁不说俺家乡好》，回荡在小村的上空。阿惠用笛声表达对故乡如丝的情愫，唤起了知青们对魂牵梦萦的家乡和亲人的无限怀念。

隆冬的闽北山区，白雪皑皑，寒风凛冽，气温在零下八九度，生产队大搞农田基本建设，刨粪修水利。由于冬季日短夜长，回到宿舍最难熬的便是无聊和寂寞，大家有时还会想家哭鼻子，这时，阿惠拿起笛子吹奏一曲《喜洋洋》。欢快的旋律激起了大家的情绪，我们也不约而同拿起碗、筷、瓢、盆敲打起来，手舞足蹈地吼上一番。

随着时间的流逝，昔日同吃同住的伙伴，通过各种途径，有的招工、有的升学、有的参军、有的返城⋯⋯纷纷找到了人生的坐标。阿惠因其父亲的历史问题，一度意志消沉，闷闷不乐，如泣如诉的笛声中流露出他无奈和失落的心情，好在阿惠的人缘不错，大队书记语重心长地开导他：“好好干！”小队队长为了安定他的情绪，特意照顾他去干培育白木耳的轻便活，翟大爷家里逢年逢节或有什么好吃的，总来请他，尽量让他放下思想包袱。在乡亲和朋友们的帮助和关怀下，阿惠又振奋起精神，视逆境为振人奋进的动力，重新扬起了生活的风帆，悠扬的笛声，再次回到了小村的上空。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阿惠孜孜不倦的努力下，竹笛居然给他带来了好处。1974年夏天，江西南昌铁路局铁路工程指挥部来浦城县招聘文艺骨干，阿惠被文化馆老师推荐前去应试，不久传来了被录用的消息，我们都为他高兴。离开大队那天，我们几位好友相聚在老乡家炒上一盘鸡蛋，烙了一碟油饼，做了一盘麻糍果，大家围坐在圆桌旁，开怀畅饮60度的米烧，频频举杯为阿惠践行……

时光荏苒，当年的“老三届”知青，如今都已步入老年，回首往事，总有一番滋味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