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征序曲(上）

引言

很多人都知道红军万里长征的故事，什么四渡赤水河、飞夺泸定桥、巧袭金沙江等等。但史诗般的万里长征曾在家乡浦城拉开过长长的帷幕、奏响过高亢的序曲，就没有多少人知道了！1936年7月，中华苏维埃政府主席毛泽东与美国《每日先驱报》特派记者埃得加·斯诺在安塞县保安进行了五天的长谈。在谈到长征时，毛泽东说，那是一场没有战略目标的军事大溃逃！斯诺反问：那么是否可以这样理解，1934年10月中央红军撤离中央苏区并不能算万里长征的开始，既然是军事大溃逃，那么它的起点是否可以从红七军团组成的北上抗日先遣队出征算起？毛泽东沉吟片刻说，从另外一个角度看，也可以这样认为！

故事还得从1933年10月说起。那时，蒋介石调集百万军队，对中央苏区展开第五次军事围剿。26岁的博古从上海到瑞金夺了毛泽东的军事指挥权后，处处仰仗那个高鼻子蓝眼睛的德国军事顾问李德，以堡垒对堡垒战术，把毛泽东苦心经营的中央苏区丢失了大半，撑到1934年7月，中央苏区局势已岌岌可危、第五次"反围剿"败势已定。做为中央苏区东北部屏障的浦城县，红色区域面积也从2230平方公里退缩，只剩浦西狭长地带，其余均重新沦为游击区。而此时在瑞金的博古、李德却突发奇思妙想：派一支队伍跳出苏区到白区去骚扰敌军，既可缓解中央苏区军事压力，又可为将来撤离中央苏区探探路子。

到白区骚扰敌军的任务落到了由红七军团组成的北上抗日先遣队身上。21岁的军团长寻淮洲是一个15岁就参加毛泽东同志领导的秋收起义、18岁就担任红军师长的老资格红军高级将领。当然，博古是不会把自己真实的想法告诉寻淮洲的，红七军团接到的命令是：支援浙南某县的农民暴动起义。于是，这支在冥冥夜色中匆匆行进的6000人队伍，在不明真相的前提下，行程2800多公里、足迹踏遍闽中、闽东、闽北、浙西、浙皖边、皖赣边和皖南，拉开了万里长征厚重的帷幕！在这2800多公里的长征序曲中，有300多公里在浦城大地上演奏，留下了"金蝉脱壳用疑计甩伏兵"、"暗渡陈仓打忠信越渔梁"、"军民鱼水老苏区古楼情"、"声东击西返浦城击江山"战例和古楼红军墙永恒的记忆。

在申请认定浦城为原中央苏区县的日子里，曾揣着那些发黄甚至快羽化的记载，沿着这"300多公里"的开始与结尾，再次走走、看看、听听。随着老红军、老游击队员、老烈属等耄耋老人的讲述，我的思绪也穿越时空和红七军团先遣队的将士进行了一次长时间心灵的对话……

金蝉脱壳用疑计 甩伏兵

东坑桥，浦城管厝与浙江龙泉交界的一个小山村。1934年9月4日那个初秋的早晨，"虽说是九月天，但山村的早晨还是透出丝丝冷气。那天下午，还乡团中队长的小舅子说，赤匪在匪巢开会时被蒋总裁全部抓了起来，但有一部分逃跑了，专员说，有可能从龙泉往我们这边逃，这次谁若再敢与赤匪勾勾搭搭，那么秋后算帐时就老帐新帐一起算，吊死在村后的杨老牯一家五口就是例子。那年我11岁了，隐约记得隔三差五就有大兵来，所以，只要一听有大兵过境，村里人扶老携幼的都往山里躲。"祖籍东坑桥的耄耋老人清晰回忆着先遣队入浦的情景，"我和村里的几个年轻人躲在后山半腰的一个沟坳里，往前看，能看到自已家的大门；背后，有一条小路，可往山里。大约是早上5点多钟吧，我从梦乡中被铁蛋推醒，随着铁蛋的手指方向看去，远远的，从龙泉方向那个小道上走来长长的一列队伍。顿时，我一个激灵，睡意全无，不知是山上的寒气还是心里害怕，反正我的双腿不由自主打起颤来。铁蛋说，他听到了我牙齿不停打颤的声音。队伍很长，望不到尽头，队伍走得很急，但很整齐，我真的听到了那齐刷刷的脚步声。"老人越说越激动，挥舞着双手比划着队伍有多长，"队伍离我们村越来越近了，我的心也悬了起来，因为家里还有一只来不及转移的羊羔，那是我娘用六斗米换来的，我天天割草饲养快三个月了，是准备给怀孕的二嫂辅济奶水的。我双眼紧紧盯着自家的大门，生怕羊羔的眯叫会引来当兵的注意。正当我忧心忡忡的时候，看到队伍中走出几个人，边打快板边说唱着什么。静悄悄的队伍中顿时发出几声轻快的笑声。"老人断断续续回忆着，"笑声过后，队伍明显加快了步伐，最前面的那个扛旗的兵已快看不见了，天也越来越亮了，我微微探起头，向远方望去，只见队伍已往塘口、松树坪那个方向去了。"

老人描叙中的这支队伍就是红七军团组成的北上抗日先遣队。红七军团7月29日攻克樟湖板后，周恩来副主席认为出征应"师出有名"，8月1日在进占水口后，便正式宣布对外统称"北上抗日先遣队"。此时，驻扎在浦城的国民党７３５团已接国民政府南昌行营的电令，在江浦线上的仙阳一带布下了两道埋伏圈，张开血盆大口，就等先遣队将士自投罗网。而此时６０００人的先遣队，经过长途征战，伤亡惨重，真正的作战力量已不足千人。

"我们一动不敢动地躲在草丛中，一直到午后队伍才过完。看见没有当兵的了，铁蛋急急跑到龟背山顶向躲藏在山上的村里人发出了可以回家的信号。正当村民松口气，呼儿唤女揭锅烧水，我也挑着水桶走在半路，就听在后山望风的张哥大声呼叫说又有大兵来了。顿时各家各户又都从屋里慌慌张张往外跑。我们几个人又跑到那个老地方，我往村头小道望去，只见远处尘土飞扬、阳光下是一片整齐的发光的刺刀和钢盔。"老人说的，就是紧紧尾随先遣队后面的国民党４９师伍诚仁部的前卫部队。４９师一路从浙江尾随先遣队到福建，被先遣队打得损兵折将心存忌惮不敢靠得太近。此时，也正按南昌行营的电令，步步进逼把先遣队往前面仙阳已布好的口袋赶。

天将晚，先遣队到达安溪、登俊一带。参谋长栗裕安排好宿营警戒后，转身来到寻淮洲身边，把中革军委的电报交给他，同时和军团政委乐少华、中央代表曾易洪商量下步行军路线。电报内容是浦西特区苏维埃政府向中革军委报告的敌情及派部接应的地点。正在这时，侦察部队反馈，国民党侦探因过不了先遣队的防线，弄不清先遣队的行踪，认为仙阳至九牧一带的江浦线是阻击先遣进入老苏区古楼的绝佳防线，故在仙阳设下埋伏绝对是志在必得。而尾随其后的４９师，又认为先遣队又要设伏袭击他们，也放缓进逼速度，步步为营一步一步推进。在前有埋伏后有追兵的情况下，２１岁的军团长寻淮洲沉思良久后果断下达了前锋继续急速往仙阳方向前进、后卫也转身向后往东坑桥方向急速前进，行至十余里，突然同时停止前进，并在道路两侧群山中抢筑工事，遍插旌旗隐约规模宏大。这一莫明其妙的布置让国民党侦探摸不着头脑，不知先遣队是要继续前进还是要退回进击或是屯驻与浦西特区部队里应外合？正在他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之时，寻淮洲已趁夜色浓重，迅速撤回并收拢部队，果断命令部队避开仙阳，改道向北进逼忠信。

天亮了，焦虑了一个晚上的国民党伏兵与追兵的侦探，见红军一个晚上没有动静，于是小心翼翼千方百计偷越过红军疑兵设下的防线，看看红军葫芦里到底卖啥药，慢慢接近核心区时，才发现红军早已金蝉脱壳不知了踪影。煮熟的鸭子都被飞了。蒋介石大为震怒，49师师长伍诚仁受到了南昌行营的严厉训斥；735团团长被第十行政监察专员公署勒令解职提交军事法庭调查。

（赵岩多）